第三章 源自真實的呼喚 2
索力圖翻身下馬,身手矯捷,下一刻那匹發著螢光的駿馬竟就地消散,我才理解那其實是一隻威西塔。形單影隻,而非成雙成對,正如眼前這名青年,正如我。
謝謝你載我一程,辛苦了,他說,對著空氣露出溫和笑意。我想著這人也真奇怪,他眼裡流淌的光芒就像是看著極為重視的物事,但那分明只是個短暫凝聚成的類生命體而已。他突然往我這瞅了一眼,目光深沉而銳利,明明沒有形體的我卻感覺出了一身冷汗。
我一路尾隨他前行,不知道目的地在哪裡,但我猶如一縷遊魂,不由自主地攀附上他的影子。我在作夢嗎?如果是,那這絕不同於以往的夢境,因為我清楚意識到這絕非現實。既非現實又非夢境,又會是什麼?
雙輪月上升的時候,他呢喃著,這裡會不會有我要找的答案呢?
是誰擅闖王族禁地?一道悅耳女聲拖住他的步伐,回聲震盪空谷。
施涅的索力圖,南方的人們稱我為雪之將領,他沉聲應道。
深淵傳來的回應,是鬼魅一般的身法,瞬息之間欺近他身後。面對這凌人攻勢,索力圖卻是不疾不徐,身形未動,只勾動一根手指,周遭已較平時稀薄的元素,仍舊用風一般的速度纏上來者。那道受制於地的身影,髮長及腰,銀白如百銀草盛開的花瓣。
真是驚人,索力圖低下身子,柔聲向她說話。既失聰又失明,還能有這樣的實力。但真奇怪,我只聽聞歷任守靈人皆需自毀聽覺,妳這雙眼睛又是怎麼回事?對方沒有回答,倒是狠狠咬了一口他不及縮回的手。哎!好兇,他卻笑道。
他們就是這樣相遇的。
我不曉得時光流轉了多久,只佇在那兒看著日升日落,月圓月缺,看陰影濃了又淡短了又長。光陰的流逝像是粉彩般塗抹開來,暈在湖面粼粼發著亮,像在前進,又像在原地打轉,幾乎像陷進迷宮裡。一座其實沒有出口的迷宮。
守靈人沒有名字,所以索力圖單方面決定喚她琵亞。雖然她聽不見,這個舉動乍看之下沒有什麼意義,但當他琵亞琵亞地喊時,看上去總是很自得其樂。
琵亞能力卓越,能即刻察覺一丁點風吹草動,平時行動自如,一點也不像失去了視覺和聽覺。這些能力多半是她多年在深淵底部練就出來的,或許是對靈素與元素的靈敏感應吧?但也因為如此,我很好奇她究竟是怎麼和這個不速之客溝通的。索力圖想必用了某種神秘的方式,說服了這名神色肅穆的守靈人自己毫無惡意,才有辦法在這片深淵溪谷自由徘徊。
琵亞當然也有雙生,和她一樣作為守靈人,共同生活在此處。兩人外貌與身形相似,不同的是他耳雖聾,一對鐵灰色眼眸卻明亮清澈。不知是出於規定,還是默契使然,他們猶如日月雙輪,各自守護這片湖泊半日之久。於是琵亞總是從深沈的夜色裡走出來,再消失於烈日當空。縱使這對雙生的相處模式相當奇特,幾乎過於淡泊了,但之間的牽繫,就連我也察覺得出。
索力圖顯然也發現了這件事,頗覺有趣似地,老是在琵亞的雙生回去休息後,才悄悄出沒在她身邊。琵亞,和我說說他的事,他最常這麼說。我想知道成對的人們眼裡的世界是什麼樣子,妳看起來脾氣最好,我只能寄望妳了。
起初琵亞不太理睬他,我也只當她將聽不見的言語當作物理性的耳邊風,殊不知某一日,約莫是我能一口咬定春天來了的那一日,她第一次回了索力圖的話。她說,崖邊的百銀草開花了。
他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應答嚇了一跳,隨即往崖邊眺望,遠遠地看見在晨曦之中反射出銀亮光輝的大片花瓣。好厲害,他讚嘆,妳怎麼知道的?
她沈默半晌,說,他看見了呀。
這下換索力圖陷入無語,片刻後才又開口。原來如此,他是妳的眼睛啊。
在那之後,我沒見他再找琵亞說過一句話,只是安靜地在她身邊轉悠,像在等待著什麼,也像在期盼著什麼,我不曉得這跟他找尋的答案有沒有關。
這座生命之湖很大,比洛洛亞島的索拿山上那座雷本湖要大得多,站在湖畔,清晨的霧氣瀰漫,給人一種海的錯覺。琵亞習慣沿著湖漫步,像在仔細感受著光裸足底傳來的生命脈動,索力圖見了,便也脫去那套走起路來鏗然作響的戰服與戰靴,換上一身簡單樸素,赤足與她維持著一手臂的距離並肩走。真是溫柔的人啊,我不禁想著,明明再吵也聽不見,再近也看不見的。
一直到月輪流轉的這夜,零星的小生命降臨在這座顯得過於廣袤的湖泊,這兩人之間微妙的平衡才有了轉變。比之湖泊本身的遼闊,誕生於此的雙生數目實在少得令人訝異,一共只有五對新生兒。琵亞自湖中帶回最後一對雙生時,我看見索力圖眼裡的光芒霎時暗了下來。這次也沒有嗎?他喃喃說道。
一眨眼,冷冽的刀鋒已經抵著他的咽喉。果然,你想找的東西太危險了,她說。他緩慢眨了眨眼,反問,危險嗎?妳是指對誰而言呢?琵亞咬了咬下唇,短刃銳利的刀鋒在他的肌膚上觸碰出一滴血紅。離開!這裡不是你該待的地方。
他伸手覆上她顫抖的手,並沒有開口,我卻清楚聽見聲音,像水,像風,像任何一種能夠縈繞包裹住無助之人的東西,像是擁抱:這裡也不是妳該待的地方。
琵亞甩開他的手,頭也不回地往屋內走,月光灑在她銀白色的長髮上,讓她遠遠看著就像是一株孤獨綻放的百銀草。妳真是奇怪的人,索力圖對著她遠去的背影呢喃,分明有雙生,怎麼卻和我那麼像呢?
就這樣,一次雙輪月過去了,很快又迎來下一次雙輪月,索力圖依舊沒有找到他要找的東西,而琵亞也依然沒能讓這個自稱雪之將領的人離開。不同的是,大概是平靜的生活實在太過無聊,索力圖開始說起一路從施涅山脈旅行而來的見聞,也說起故鄉的戰事,很偶爾地還會講起一些遠古的傳說,這天,他談起了幽靈。
琵亞,妳知道世界的另一頭是什麼樣子嗎?
她原本柔柔觸摸著身側青草的手頓住了。不知道,她說。
很黑,很可怕,他言簡意賅地說。那妳知道幽靈是怎麼形成的嗎?
我應該要知道嗎?
身為守靈人,引導新生而非死亡的妳,或許不會知道吧。他目光放遠,像是想起了許多往事似的。但我覺得每個人都應該知道這件事,這件事太奇怪了,幽靈不該存在的,妳想想,雙生的其一殺死了自己,為什麼要因此受懲罰呢?
天道法則,沒什麼好為什麼的。
活著不能那麼逆來順受啊,他笑道。世界上有許多值得在意的人事物呢。
索力圖這番話,讓我領悟到他要找的究竟是什麼。指引者,他是來卡沃斯的低地雷本湖尋找擁有指引者之能的人。因為他對幽靈的存在有所質疑,所以想到世界的另一頭去,而要這麼做而不迷失方向,只有指引者的眼睛才做得到。
琵亞沈默了。沈默也是她的語言,有時我能從她的沈默讀出那些伏而未出的字句,我想索力圖也是一樣,因為他伸出手來,輕巧地將她垂落臉際的髮絲撩到耳後,安撫似地說,我希望每個人都能自由選擇自己想過的生活。
這句話一定觸動了守靈人內心某處吧?我不曉得那確切是什麼,但我能夠從往後她態度的改變看出來,她逐漸喜歡上這名過於叨叨絮絮的旅人。
他們第一次牽手是在初秋,樹葉開始轉紅的時候,又一次月輪流轉,索力圖的期待又一次落空。他苦笑著說,等到下一次雙輪月來臨,還是等不到的話,我就會離開。琵亞聽了,扣緊他的手,猶豫了一會兒才吐出一句:真想看看你的臉,你走了之後,才能好好記住。
話還未說完,索力圖就側身將她輕擁入懷,這是他們第一次擁抱。
琵亞臉上神情的轉換,揭曉了許久以來我苦思不得的謎底。這一刻我想起了胸腔裡怦然躍動、只屬於我自己的心跳聲,想起了卡洛不知所措的羞窘神情,想起了樹林裡晨與辰相視的眼神,想起了每當我夢見那個人,心臟都像是酸蝕一樣的痛楚。胸口是與元素共鳴最強之處——是啊,如此簡單的事實,我竟到了現在才明白,胸口相觸,就是變化開始的契機。
我改變心意了,琵亞突然說。你不要走。
這樣不行啊,我還有事沒完成,索力圖用下巴輕抵她的頭,笑著回應。就算在這裡沒能找到答案,一定也還有其他方法⋯⋯
已經找到了。她仰起臉,一向緊閉的雙眼緩緩睜開,長長的睫毛底下藏著的不是雙生那對鐵灰色的眼眸,而是一整片幽黑。指引者不可能共存於世,她輕聲低語,你要的眼睛在我這裡,可惜已經被毀了。
她伸手觸碰索力圖的臉,像是努力想將這個輪廓印在心上。接著,她再度闔上眼,環住對方的頸項,給了他一個深深的擁抱。
殺了我,在這裡等待吧,很快會等到新的指引者的。
謝謝你載我一程,辛苦了,他說,對著空氣露出溫和笑意。我想著這人也真奇怪,他眼裡流淌的光芒就像是看著極為重視的物事,但那分明只是個短暫凝聚成的類生命體而已。他突然往我這瞅了一眼,目光深沉而銳利,明明沒有形體的我卻感覺出了一身冷汗。
我一路尾隨他前行,不知道目的地在哪裡,但我猶如一縷遊魂,不由自主地攀附上他的影子。我在作夢嗎?如果是,那這絕不同於以往的夢境,因為我清楚意識到這絕非現實。既非現實又非夢境,又會是什麼?
雙輪月上升的時候,他呢喃著,這裡會不會有我要找的答案呢?
是誰擅闖王族禁地?一道悅耳女聲拖住他的步伐,回聲震盪空谷。
施涅的索力圖,南方的人們稱我為雪之將領,他沉聲應道。
深淵傳來的回應,是鬼魅一般的身法,瞬息之間欺近他身後。面對這凌人攻勢,索力圖卻是不疾不徐,身形未動,只勾動一根手指,周遭已較平時稀薄的元素,仍舊用風一般的速度纏上來者。那道受制於地的身影,髮長及腰,銀白如百銀草盛開的花瓣。
真是驚人,索力圖低下身子,柔聲向她說話。既失聰又失明,還能有這樣的實力。但真奇怪,我只聽聞歷任守靈人皆需自毀聽覺,妳這雙眼睛又是怎麼回事?對方沒有回答,倒是狠狠咬了一口他不及縮回的手。哎!好兇,他卻笑道。
他們就是這樣相遇的。
我不曉得時光流轉了多久,只佇在那兒看著日升日落,月圓月缺,看陰影濃了又淡短了又長。光陰的流逝像是粉彩般塗抹開來,暈在湖面粼粼發著亮,像在前進,又像在原地打轉,幾乎像陷進迷宮裡。一座其實沒有出口的迷宮。
守靈人沒有名字,所以索力圖單方面決定喚她琵亞。雖然她聽不見,這個舉動乍看之下沒有什麼意義,但當他琵亞琵亞地喊時,看上去總是很自得其樂。
琵亞能力卓越,能即刻察覺一丁點風吹草動,平時行動自如,一點也不像失去了視覺和聽覺。這些能力多半是她多年在深淵底部練就出來的,或許是對靈素與元素的靈敏感應吧?但也因為如此,我很好奇她究竟是怎麼和這個不速之客溝通的。索力圖想必用了某種神秘的方式,說服了這名神色肅穆的守靈人自己毫無惡意,才有辦法在這片深淵溪谷自由徘徊。
琵亞當然也有雙生,和她一樣作為守靈人,共同生活在此處。兩人外貌與身形相似,不同的是他耳雖聾,一對鐵灰色眼眸卻明亮清澈。不知是出於規定,還是默契使然,他們猶如日月雙輪,各自守護這片湖泊半日之久。於是琵亞總是從深沈的夜色裡走出來,再消失於烈日當空。縱使這對雙生的相處模式相當奇特,幾乎過於淡泊了,但之間的牽繫,就連我也察覺得出。
索力圖顯然也發現了這件事,頗覺有趣似地,老是在琵亞的雙生回去休息後,才悄悄出沒在她身邊。琵亞,和我說說他的事,他最常這麼說。我想知道成對的人們眼裡的世界是什麼樣子,妳看起來脾氣最好,我只能寄望妳了。
起初琵亞不太理睬他,我也只當她將聽不見的言語當作物理性的耳邊風,殊不知某一日,約莫是我能一口咬定春天來了的那一日,她第一次回了索力圖的話。她說,崖邊的百銀草開花了。
他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應答嚇了一跳,隨即往崖邊眺望,遠遠地看見在晨曦之中反射出銀亮光輝的大片花瓣。好厲害,他讚嘆,妳怎麼知道的?
她沈默半晌,說,他看見了呀。
這下換索力圖陷入無語,片刻後才又開口。原來如此,他是妳的眼睛啊。
在那之後,我沒見他再找琵亞說過一句話,只是安靜地在她身邊轉悠,像在等待著什麼,也像在期盼著什麼,我不曉得這跟他找尋的答案有沒有關。
這座生命之湖很大,比洛洛亞島的索拿山上那座雷本湖要大得多,站在湖畔,清晨的霧氣瀰漫,給人一種海的錯覺。琵亞習慣沿著湖漫步,像在仔細感受著光裸足底傳來的生命脈動,索力圖見了,便也脫去那套走起路來鏗然作響的戰服與戰靴,換上一身簡單樸素,赤足與她維持著一手臂的距離並肩走。真是溫柔的人啊,我不禁想著,明明再吵也聽不見,再近也看不見的。
一直到月輪流轉的這夜,零星的小生命降臨在這座顯得過於廣袤的湖泊,這兩人之間微妙的平衡才有了轉變。比之湖泊本身的遼闊,誕生於此的雙生數目實在少得令人訝異,一共只有五對新生兒。琵亞自湖中帶回最後一對雙生時,我看見索力圖眼裡的光芒霎時暗了下來。這次也沒有嗎?他喃喃說道。
一眨眼,冷冽的刀鋒已經抵著他的咽喉。果然,你想找的東西太危險了,她說。他緩慢眨了眨眼,反問,危險嗎?妳是指對誰而言呢?琵亞咬了咬下唇,短刃銳利的刀鋒在他的肌膚上觸碰出一滴血紅。離開!這裡不是你該待的地方。
他伸手覆上她顫抖的手,並沒有開口,我卻清楚聽見聲音,像水,像風,像任何一種能夠縈繞包裹住無助之人的東西,像是擁抱:這裡也不是妳該待的地方。
琵亞甩開他的手,頭也不回地往屋內走,月光灑在她銀白色的長髮上,讓她遠遠看著就像是一株孤獨綻放的百銀草。妳真是奇怪的人,索力圖對著她遠去的背影呢喃,分明有雙生,怎麼卻和我那麼像呢?
就這樣,一次雙輪月過去了,很快又迎來下一次雙輪月,索力圖依舊沒有找到他要找的東西,而琵亞也依然沒能讓這個自稱雪之將領的人離開。不同的是,大概是平靜的生活實在太過無聊,索力圖開始說起一路從施涅山脈旅行而來的見聞,也說起故鄉的戰事,很偶爾地還會講起一些遠古的傳說,這天,他談起了幽靈。
琵亞,妳知道世界的另一頭是什麼樣子嗎?
她原本柔柔觸摸著身側青草的手頓住了。不知道,她說。
很黑,很可怕,他言簡意賅地說。那妳知道幽靈是怎麼形成的嗎?
我應該要知道嗎?
身為守靈人,引導新生而非死亡的妳,或許不會知道吧。他目光放遠,像是想起了許多往事似的。但我覺得每個人都應該知道這件事,這件事太奇怪了,幽靈不該存在的,妳想想,雙生的其一殺死了自己,為什麼要因此受懲罰呢?
天道法則,沒什麼好為什麼的。
活著不能那麼逆來順受啊,他笑道。世界上有許多值得在意的人事物呢。
索力圖這番話,讓我領悟到他要找的究竟是什麼。指引者,他是來卡沃斯的低地雷本湖尋找擁有指引者之能的人。因為他對幽靈的存在有所質疑,所以想到世界的另一頭去,而要這麼做而不迷失方向,只有指引者的眼睛才做得到。
琵亞沈默了。沈默也是她的語言,有時我能從她的沈默讀出那些伏而未出的字句,我想索力圖也是一樣,因為他伸出手來,輕巧地將她垂落臉際的髮絲撩到耳後,安撫似地說,我希望每個人都能自由選擇自己想過的生活。
這句話一定觸動了守靈人內心某處吧?我不曉得那確切是什麼,但我能夠從往後她態度的改變看出來,她逐漸喜歡上這名過於叨叨絮絮的旅人。
他們第一次牽手是在初秋,樹葉開始轉紅的時候,又一次月輪流轉,索力圖的期待又一次落空。他苦笑著說,等到下一次雙輪月來臨,還是等不到的話,我就會離開。琵亞聽了,扣緊他的手,猶豫了一會兒才吐出一句:真想看看你的臉,你走了之後,才能好好記住。
話還未說完,索力圖就側身將她輕擁入懷,這是他們第一次擁抱。
琵亞臉上神情的轉換,揭曉了許久以來我苦思不得的謎底。這一刻我想起了胸腔裡怦然躍動、只屬於我自己的心跳聲,想起了卡洛不知所措的羞窘神情,想起了樹林裡晨與辰相視的眼神,想起了每當我夢見那個人,心臟都像是酸蝕一樣的痛楚。胸口是與元素共鳴最強之處——是啊,如此簡單的事實,我竟到了現在才明白,胸口相觸,就是變化開始的契機。
我改變心意了,琵亞突然說。你不要走。
這樣不行啊,我還有事沒完成,索力圖用下巴輕抵她的頭,笑著回應。就算在這裡沒能找到答案,一定也還有其他方法⋯⋯
已經找到了。她仰起臉,一向緊閉的雙眼緩緩睜開,長長的睫毛底下藏著的不是雙生那對鐵灰色的眼眸,而是一整片幽黑。指引者不可能共存於世,她輕聲低語,你要的眼睛在我這裡,可惜已經被毀了。
她伸手觸碰索力圖的臉,像是努力想將這個輪廓印在心上。接著,她再度闔上眼,環住對方的頸項,給了他一個深深的擁抱。
殺了我,在這裡等待吧,很快會等到新的指引者的。